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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 发布时间为:2015/6/9 14:44:00
2015年5月7日,厦门大学出版社成立30周年。前辈校友,著名文学批评家、作家刘再复教授在遥远的美国,饱含滚烫的激情写下此文,以表祝贺——
灵魂存放在母校
刘再复
书籍就是存在于别人身上的生命,这本书意味着我的生命和灵魂存在于母校,存在于燃烧着凤凰木的可爱的厦门大学。
三月间于病中接到母校厦门大学出版社社长蒋东明先生和拙作《天岸书写》的责任编辑曾妍妍的来信,希望我能为母校的报纸作一短文。那个瞬间,我又想起前苏联著名作家帕斯捷尔纳克的《日瓦戈医生》,想到书中的主人公日瓦戈对冬妮娅母亲说的一句话:“在别人心中存在的人,就是这个人的灵魂。这才是您本身,才是您意识在一生当中赖以呼吸、营养以致陶醉的东西,这也就是您的灵魂、您的不朽和存在于别人身上的您的生命。”去年11月,我还在香港科技大学时(担任该校高等研究院研究员),收到刚出版的《天岸书写》,就想起了这一句话。我的中文书籍已出版了很多,不会再为多出一种而兴奋。但是见到母校出版社印出来的新书还是心情激动,这就因为我想到,在母校存放的那本书,那本书的今世知音与后世知音,就是我的灵魂。书的封面很美,那里有我的头像。我的学生看了之后对我说:老师,这封面上的书名、画像、还有您的题签,构成一种生命场。书中的每一篇文章,都是支撑生命场的基石。听他们这么说,我又翻阅了一下,果然如此。我回应道:书籍就是存在于别人身上的生命,这本书意味着我的生命和灵魂存在于母校,存在于燃烧着凤凰木的可爱的厦门大学。
那一片刻,我真的充满喜悦。喜悦之中我却想起一件悲伤事。那是1987年,我工作的文学研究所的研究员孙楷第先生去世。他是一个名副其实、驰名中外的古典文学研究家。我三次访问日本,那里的学者都盛赞孙先生的学问。上世纪70年代初,中国社会科学院下放五七干校时,他因为没有藏书之所而把一万多本好书都卖给了旧书店,从干校回来后面对四壁,空空荡荡,终日“丧魂失魄”地思念着书籍。临终前除了在手掌上写着一个“书”字,就留下一条遗嘱:把我的骨灰撒到母校北京师范大学校园。遵照他的遗愿,我和他的夫人、儿子还有我们研究所的几位同仁,坐着一辆大巴车,到北师大校园里撒了骨灰。其实,孙先生的灵魂不仅在他的骨灰里,更重要的是在他的著作里。我在北京时,总是把他的《沧州集》放在身边,他去世后,我更是爱不释手,一读再读。到了海外写作《人论二十五种》,开篇“论傀儡人”还引用他的文字。我觉得,孙先生的灵魂在他的母校,也在我和许多热爱他的读者身上。
此刻我在美国落基山下,一面翻阅着《天岸书写》,一面想到这本书的产生:社长蒋东明先生用毛笔写的约稿信(他的毛笔字写得真好),责任编辑曾妍妍女士的约稿说明和编选要求,还有编辑过程的精心制作,最后妍妍还坦率地告诉我:原书名“告慰老师”,还不够理想,于是,我又改为《天岸书写》,从而显得更为大方大气。无论是2011年朱崇实校长邀请我回国参加校庆,还是此次母校为我出书,我都感到母校和母国对我的真关怀、真厚爱。我知道,这种怀爱是何等珍贵的情感。我觉得自己比孙楷第先生幸运多了:身体尚健,母校就想到保存我的生命与灵魂,让我不管走到哪个天岸,哪个海角,都会想起:在长江黄河那边,在凤凰木与荔枝树那边,有一群爱我护我的兄弟姐妹。我的灵魂存放在他们中间,在那里,我具体地感受到人间的温馨与暖流。
美国科罗拉多
二〇一五年四月六日